第 八 章 风狂水欲静 恨在人难别-《人世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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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是那箱子之中竟然是装的某样十分重要的东西,令卫十五娘很是紧张。她说着竟然就在床上坐了下来,似乎不会马上就走的样子。
苏剑笑心里暗暗叫苦,却更不敢有丝毫动弹。
那边来人的声音又远远传来:“原来是韦兄。不瞒你说,兄弟这次追捕的那大盗实是穷凶极恶、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。倘若惊扰了小姐,于你于我恐怕都十分不便。”
韦景纶说:“麻兄的意思是……”
那姓麻的说:“嘿嘿,兄弟的意思是由兄弟陪韦兄在船上走走。”
韦景纶怒道:“你是要搜船么?”
那姓麻的说:“不敢。此事于你我都有好处,望韦兄三思。”
韦景纶还没有说话,宋猛的声音忽然传来:“韦兄弟,小姐说了,他要看就由他看吧,也免得别人说咱们窝藏盗匪。”
那姓麻的得意地说:“还是小姐明白事理。”
当下再没有人说话,想是开始查船了。这对苏剑笑来说简直就是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火上浇油,雪上加霜。他心中纵然急如火焚,却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偏偏卫十五娘却好像一点都不急,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。忽然听到她喃喃地说:“你这狠心人,大笨蛋,木头,呆子,我扎死你,让你不得好死……”她竟然反反覆覆地说着这几句话,声音之中充满了恶毒的愤恨,仿佛对她所诅咒的人早已经恨之入骨,却又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伤。到后来,她居然隐隐已经是在咽泣,声音渐低,慢慢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。
苏剑笑记起方才听到的宋猛和韦景纶的谈话,知道她是为情所苦,心中不禁燃起一团怒火。他实在想像不出卫十五娘这样可爱的女孩子,居然还会为情所苦。心道这人如果不是个瞎子,就一定是个笨蛋。一时间为她不平起来,居然忘了外面还有人在搜捕自己。但是任他搜遍了记忆深处,却也想不出她喜欢的是谁。过去一直以为她和李玄感情不错,却想不到还有隐情,想来定是在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了。
这样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又传来韦景纶的声音。这次声音的来处已经比刚才要近了许多,显然他们已来到附近。韦景纶问:“还没有请教麻兄,那名大盗究竟是何方神圣呢?居然连帅府都惊动了。”
那姓麻的说:“说起那人,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。他不但是绿林中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,而且还名列当今武林公认的七大剑客之一,武功之高就可想而知了。他就是‘关中五条龙’中的老四,‘九现神龙’苏剑笑。相信韦兄也有耳闻吧?”
“什么?”韦景纶声音带着明显的震骇。卫十五娘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,却又呆呆地立在当场。一件东西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,弹了几下,恰好滚到了苏剑笑手边。苏剑笑一把抓住,只觉得入手十分柔软,依稀像是布制的东西,却苦于不敢动弹,看不到究竟是什么。心中只想着怎么把它扔到另一边去,免得卫十五娘低头寻找时发现自己。
那姓麻的说:“韦兄,你怎么了?”
韦景纶说:“噢,没什么。这大盗果然凶恶,在下是怕他惊了小姐,所以有些惊慌。”
卫十五娘忽然冲到门口,一把拉开门,就要冲了出去。苏剑笑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,但是看情形肯定是要做出冲动的事来。心中方自一惊,陡然听到卫十五娘厉喝道:“什么人?”
这一下变化真是迅雷不及掩耳。话音未落,卫十五娘已不知和谁在门口交起手来。苏剑笑再忍不住,偷偷望去。只见对方一身黑衣,黑巾蒙面,正是典型的夜行人打扮。门外走道十分狭窄。两个人堵在门口处,身形丝毫动弹不得。但是卫十五娘师传华山不老峰,“兰花拂穴手”最擅长近身搏击,仅凭腕部的转动就已经可以发挥出极大威力。而那黑衣人却似乎更是了得,一双手忽上忽下,手形不断变化,忽指忽爪忽掌忽钩,竟占了七成的攻势。而双手翻动之间,就像是鬼影一般飘忽,隐隐有一股死气袭来。虽然没有见过这种武功,但苏剑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赫然就是“走马庄”的绝技之一“无影手”。
这人大概就是“走马庄”的六庄主楚清风了。
忽听卫十五娘一声惊呼,陡然倒退回房内。苏剑笑心中一惊,再看她却也没什么大碍,可能是吃了些小亏。
楚清风却没有乘胜追击,他忽然向后退了三步。
他的身后是一道很窄的过道,根本没有空间容他退后三步。但是他的身子碰到墙后,忽然间陷进了墙里——没有任何声息的,墙上就忽然多了一个大洞,就好像这墙本就是纸糊的。楚清风人退出去,身子忽的凌空掠起,口中大声叫起来:“麻兄快走,他们就是‘关中五条龙’!”
那姓麻的惊怒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接着就是一阵碰碰的拳脚交加的声音。宋猛大笑着说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楚庄主。堂堂‘走马庄’的六庄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觉得丢脸么?”
原来楚清风和那姓麻两人分工明确,一人明着登船找人,另一个却暗地里踩探。
楚清风嘿嘿笑道:“宋兄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?且不要五十步笑百步。我等先告辞了。麻兄,我们走。”
所有的声响在一瞬间归于沉寂。
卫十五娘在舱里仿佛呆住了,木然而立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忽然脚步声响起,两个人走了进来,正是宋猛和韦景纶。宋猛沉声说:“五妹,你没事吧?”
卫十五娘低低地嗯了一声。
宋猛又问:“三弟呢?”
卫十五娘说:“不知道。”
宋猛说:“莫非你没有看到他?”
卫十五娘说:“没有。”
韦景纶说:“大哥,会不会是又去找那船家女去了?”
宋猛重重地哼了一声,仿佛很是愤怒:“他是越来越不长进了。二弟,你去找他,五妹你在此看着。我去做做善后的工作,我们马上就走。这船是再不能呆下去了。”
卫十五娘和韦景纶应了一声。宋猛刚要离开,卫十五娘忽然说:“大哥,他……会不会真的在船上?”
宋猛仿佛呆了一呆,叹了一声说:“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?……再说,就算他曾经来过,恐怕也已经离开了。”
苏剑笑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了。宋猛说得对,如果还能离开的话,他是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的。
宋猛和韦景纶走了出去,卫十五娘却仍然呆呆地站着,仿佛再也不知道移动。一直到盏茶功夫以后,宋猛和韦景纶又重回到舱里,她也始终没有动过一下。
苏剑笑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捅了几刀,一阵阵的发痛。是的,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他们,但是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对他们的感情。无论是喜也好,痛也好,爱也好,恨也好,这种种感情依然流淌在他内心深处,仿佛可以持续一生一世。特别是对这位小妹,他向来怜爱无比。看到她如今的麻木与痛苦,这种怜爱就越发显得强烈而无法压抑了。
他们终于抬着箱子走了。他们又走上了他们自己的路,一条与苏剑笑毫无关系的路。他们的秘密、他们的忧愁、他们的痛苦、他们的爱恨又再次离自己远去。苏剑笑情不自禁地感觉到怅然若失。
慢慢地从床底爬了出来,他也懒得弹去身上的尘土。四周死一般的沉静,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,此刻应该已经“安全”了吧?他心里只有苦笑。
这时候他想起手里还捏着卫十五娘遗失的东西。举到眼前细看,那是一个棉布扎成的木偶,只能勉强看出是人形而已,根本认不出是什么人。大概当世之上,也只有卫十五娘娘一个人认得他了。木偶上密密麻麻的满是针孔,想起她用针扎这木偶时那种恨意是如此强烈,苏剑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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